地下室的空气里总飘着两种味道像被时光揉碎的双色锦缎在潮湿的空间里轻轻铺展。
一种是水泥的冷腥混着墙缝里渗进来的潮气像刚拆封的旧砖——砖缝里还凝着没干透的水摸上去凉得扎手仿佛能触到地下深处经年累月的阴寒。
凑近了闻那土腥气是藏在时光褶皱里的沉郁是老墙根下青苔的低语是雨水漫过砖缝时留下的吻痕每一缕都带着地下世界独有的静谧与厚重。
另一种是旧木头的暖香从阿哲捡来的门板、桌腿里慢慢渗出来像被阳光晒透的蜂蜜甜得温润而绵长。
那门板是从拆迁工地拖回来的老松木当时它被压在断砖碎瓦下像个沉睡的老者身上盖着厚厚的灰尘。
阿哲和一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挖出来刮掉灰后浅黄的木色像初升的朝阳缓缓铺满视线。
纹路里嵌着几粒干透的树脂像藏了几颗被时光凝固的小琥珀在昏暗中泛着细碎的光仿佛能看到多年前松针间跳跃的阳光听到松涛在山林间的回响。
桌腿是榆木的不知道在谁家院角晒了多少个春秋。
木头里浸着太阳的温度哪怕在潮湿的地下室闻着也暖乎乎的。
指尖抚过能摸到木纹里凹凸的质感那是阳光、雨水、风共同雕刻的痕迹——有夏日暴雨冲刷的沟壑有冬日暖阳亲吻的平滑还有岁月流转留下的温柔起伏。
仿佛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到老榆树下摇着蒲扇的老人听到孩童围着树干追逐的笑声感受到时光在木质纤维里慢慢流淌的温柔。
一尘正蹲在墙角抹最后一把腻子腻子刀是他上周从废品站淘的。
那天废品站像座堆满时光碎片的迷宫生锈的铁皮、断裂的桌椅、泛黄的书籍在阳光下泛着陈旧的光。
他在工具堆里翻找时手指被铁锈划了道小口子鲜血珠儿像熟透的红豆落在旧工具上。
就在他皱眉抽气时指尖触到了这把腻子刀——木柄是老枣木的被前主人磨得发亮包浆厚得像层琥珀握在手里不滑不硌刚好贴合掌心的弧度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老友。
刀刃却还锋利边缘透着冷光像一弯藏在旧时光里的月牙。
刮过墙面时发出“沙沙”声轻得像春蚕啃食桑叶又像春雨落在青瓦上细听竟有几分温柔。
那声音不是机械的摩擦而是腻子刀与墙面的私语是粗糙与细腻的碰撞是不完美向规整的靠近。
一尘弓着背手腕轻轻用力腻子被抹得匀匀的像给墙面敷了层薄霜。
原本坑洼的墙角慢慢变得平整连之前残留的水泥印都被盖住了仿佛从未有过瑕疵只留下一片细腻的白像初雪覆盖的原野干净得让人心里发暖。
墙根原本有片黑霉斑是前几天下雨漏的水洇出来的。
那水顺着墙缝渗进来时像个调皮的精灵踮着脚尖悄悄溜进房间在地上积了摊浅水。
水干后这片霉斑就留了下来——绿黑相间边缘模糊中间鼓着点像泼了盆烂菜叶又像块没洗干净的污渍更像时光在墙上生的锈看着格外碍眼。
它像一个不和谐的音符打乱了地下室里水泥与木头交织的宁静旋律。
修漏水的师傅来那天穿件蓝布工装上面沾着点点泥渍和油漆印像幅抽象的生活画卷。
他扛着工具包“噔噔”走进地下室刚站定就皱起了眉鼻子微微抽动显然是被这里的潮气和霉味呛到了。
他蹲在霉斑前瞅了瞅用手指戳了戳墙面“咚咚”的闷响在地下室里回荡。
又敲了敲砖缝指尖划过霉斑边缘最后摆摆手说:“小毛病你们自己补补就行。
”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说完夹着工具包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停了停回头瞥了眼满地的旧木头和工具裤脚带起的风里还飘着句“年轻人瞎折腾啥”。
那声音轻飘飘的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一下一尘的心。
一尘没吭声只是捏了捏手里的砂纸砂纸的粗糙感传来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不是瞎折腾是想给那些没人看的旧书、没人读的诗找个安身的地方给那些被遗忘的文字找个温暖的家给那些在时光里漂泊的灵魂找个栖息的角落。
阿哲却在师傅身后咧了咧嘴像只不服气的小狮子眼睛瞪得圆圆的。
等师傅的脚步声远了他才转身冲一尘笑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星:“他懂啥这叫‘化腐朽为神奇’。
”语气里带着几分骄傲仿佛已经看到了地下室焕然一新的样子——旧木头散发着暖香书籍整齐地排列着灯光温柔地洒在每一个角落这里不再是潮湿阴暗的地下室而是一个充满诗意与温暖的小天地。
两人真就蹲在地上抠霉斑。
阿哲先找了把旧牙刷是他从家里带来的刷毛有点卷却还结实像个忠诚的老伙计。
他倒了点肥皂水在盆里肥皂泡在水里轻轻翻滚像一个个小小的梦折射着昏暗中微弱的光。
把牙刷泡软后他蹲在墙前使劲刷——霉斑像块顽固的痂刷了半天只淡了点绿黑的痕迹还牢牢扒在墙上像在和他较劲。
泡沫渐渐变成了灰绿色顺着墙面往下流像一道道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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