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进了六月天儿一天比一天热日头毒得能晒掉人一层皮。
地里的麦子黄澄澄的风一吹跟金色的浪头似的哗啦啦响。
收粮的活儿也到了最忙的时候天天跟着傅恒丰他们东奔西跑过秤、打包、装车忙得脚不沾地。
可我这心里头跟这火热的天气一样烧着一团火不是累的是……是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
自打跟傅恒丰有了那层见不得光的关系后我好像变了个人。
以前我吴香香就是个活寡妇是个伺候瘫子、拉扯孩子的老妈子穿啥?能遮羞蔽体就行!吃啥?能填饱肚子就中!脸晒黑了?手磨糙了?那算个啥?谁在乎! 可现在不一样了。
我开始……照镜子了。
我重新买了一面新镜子以前我十天半个月也懒得瞅一眼自己。
现在早上起来梳头晚上睡前洗脸我都会忍不住凑过去仔仔细细地看。
看脸上是不是又晒黑了看眼角是不是有皱纹了看头发是不是又枯又黄像把干草。
有一回跟傅恒丰去镇上粮站对账路过供销社的玻璃柜台我看见里面摆着一种铁盒子装的雪花膏白底红字看着就精致。
我鬼使神差地走进去问了价钱心疼得直抽抽可真贵!够买好几斤肉了!可犹豫了半天我还是咬咬牙掏钱买了一盒。
回到家我像做贼似的躲在屋里小心翼翼地打开铁盒子。
一股子甜腻腻的香味扑鼻而来膏体雪白雪白的看着就滑溜。
我用手指头蘸了一点抹在脸上凉丝丝的滑腻腻的。
对着镜子一照脸上好像真亮堂了点摸着也滑溜了不少。
我心里头竟有点小姑娘似的欢喜。
傅恒丰好像也注意到了。
有天对账他凑近了看本子忽然低声说了一句:“你脸上……好像白了点?” 我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像被火燎了似的赶紧低下头心“咚咚”乱跳嘴上却硬撑着:“瞎说啥……天热捂的。
” 他笑了笑没再说话可那眼神在我脸上停了好一会儿带着点探究还有点……欣赏?就为这点眼神我觉得那盒雪花膏买得值! 打那以后我越发在意自个儿了。
出门收粮我再也不像以前那样顶着大日头就往地里冲。
我找出了以前压箱底的一顶旧草帽帽檐宽宽的能遮住大半张脸。
还让傅恒丰从镇上给我捎了副薄手套白色的线手套干活时戴着免得手晒得更黑更糙。
热是热点可为了那张脸那双手我忍了! 有一回王德贵看着我全副武装的样儿打趣道:“嫂子你这架势跟城里来的知青似的!怕晒黑啊?” 我脸上烧得慌支支吾吾地搪塞:“啊……是啊晒狠了头疼。
” 周凯也憨憨地笑:“嫂子爱干净是好事。
” 傅恒丰在一旁没吭声只是默默地把水壶递给我眼神里带着一种了然和……纵容?好像我这点偷偷摸摸的小心思他全明白不但不笑话还挺支持。
手里挣的钱也比以前多了。
跟着傅恒丰干了也有点时间了我不再是那个只会过秤打包的帮手了。
认了字会算了账有时候还能帮着跟农户谈价钱傅恒丰给我分的钱也厚实了不少。
攒下的票子我仔细地包在手绢里藏在炕席底下。
摸着那厚厚的一沓我心里头踏实。
这钱是我吴香香凭本事挣的!不靠男人不靠施舍! 有了钱我的心也活了。
以前去供销社眼睛只盯着油盐酱醋现在我也敢往卖布匹、卖头绳的柜台前凑凑了。
我扯了几尺花哨的确良布比划着给自己做了件新褂子样式简单可穿在身上衬得人精神了不少。
力力说:“娘你穿这个好看!”小花也咿咿呀呀地指着我的新衣服笑。
我还买了一瓶头油桂花味的香喷喷的。
梳头的时候抹上一点枯黄的头发顺溜了不少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有一回傅恒丰离得近闻到了他吸了吸鼻子低声问:“啥味儿?这么香?” 我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胡乱说道:“肥皂……肥皂味儿吧。
” 他看着我窘迫的样子嘴角弯了弯没再追问。
这些变化一点点一滴滴像春雨渗进干裂的土地悄悄地改变着我。
我不再是那个灰头土脸、逆来顺受的吴香香了。
我开始在意自个儿好不好看在意别人(主要是傅恒丰)咋看我。
这种在意让我觉得我还是个活生生的女人不是个只会干活的机器。
当然也有难受的时候。
伺候西屋那个瘫子还是我最不愿意干的活儿。
一进那屋那股子混合着屎尿和药味的骚臭气就熏得人头晕。
给他擦洗身子的时候看着他身上烂唧唧的褥疮和呆滞扭曲的脸我心里那股厌恶和恨意还是会翻江倒海地涌上来。
这时候我就格外想念傅恒丰身上的烟草味和汗味想念他有力的手臂和滚烫的怀抱。
这种强烈的对比让我更加无法忍受眼前这个活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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