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车轮碾过铁轨接缝发出规律而有力的“哐当、哐当”声。
汉口火车站那混合着泪水和呜咽的喧嚣被这钢铁的节奏无情地抛在身后越来越远最终只剩下窗外不断向后飞驰的田野、村庄和电线杆。
林瀚章无力地靠在硬座车厢冰冷板壁的角落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温热的布包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周文瑾残留的体温和最后那含泪的微笑。
离别的刺痛感如同车窗缝隙钻进来的冷风尖锐而真实地切割着他的心。
他望着窗外迅速掠过的、尚且泛着南国绿意的冬景眼神空洞思绪还停留在那个湿冷的站台停留在那孤零零的身影上。
车厢内最初的混乱渐渐平息。
人们找到了自己的座位笨拙地将大大小小的行李塞到头顶的行李架上或座位底下。
低低的啜泣声、沉重的叹息声、以及男人压抑的咳嗽声在相对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离愁别绪如同潮湿的雾气弥漫在车厢的每一个角落。
许多人和林瀚章一样沉默地望着窗外脸上写着对未知远方的茫然和对故土亲人的不舍。
这是一列特殊的列车——北上支援东北工业建设的专列。
车厢里没有普通的旅客全都是来自华中各地、经过选拔的技术干部、青年工人、应届毕业生以及像林瀚章这样有文化基础的转业军人。
虽然目的地相同但此刻共同的离愁是他们最相通的语言。
然而这种低沉的气氛并未持续太久。
时代的列车承载的不仅仅是离愁更是喷薄欲出的建设热情和改天换地的豪情。
这些被挑选出来的人终究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是怀揣理想、响应号召的积极分子。
列车驶出武汉市区速度逐渐提稳广袤的江汉平原在窗外铺展开来。
不知是从哪个座位先开始的几声压抑的交谈打破了沉默。
“同志你是去哪个厂的?” “鞍钢听说要恢复高炉。
你呢?” “我分到第一汽车制造厂筹备处还不知道具体干啥呢。
” “俺是去阜新煤矿搞机电维修……” 简单的问答像投入静水中的石子很快激起了更多的涟漪。
口音各异的交谈声开始此起彼伏从低声到正常越来越响亮。
湖北话、湖南话、河南话、四川话……南腔北调交织在一起虽然有时需要连猜带比划才能听懂却奇妙地驱散了之前的沉闷。
“哎呀这东北到底有多冷?真能冻掉耳朵吗?”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搓着手好奇又带点担忧地问。
“怕啥!冷有冷的好处屋里都有火墙火炕暖和着呢!比咱们南方冬天屋里屋外一个温度强多了!”一个像是有点北方生活经验的人大声回答引来一片笑声。
“听说那边顿顿吃高粱米、大碴子能习惯吗?” “能吃饱就行!咱们是去搞建设的又不是去享福的!” 话题迅速从气候饮食转向了未来的工作气氛变得热烈起来。
人们开始交换各自知道的信息讨论着苏联援助的“156项工程”猜测着自己将要从事的具体工作眼神中重新闪烁起兴奋和期待的光芒。
离愁被对未来的憧憬所取代。
毕竟他们不是被流放而是去参加一场光荣的“工业战役”!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旧军装、身材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车厢连接处——正是那位在站台上拿着喇叭指挥的王团长。
他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目光扫过逐渐活跃起来的车厢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不再是为了维持秩序而是为了鼓舞士气: “同志们!情绪都高涨起来嘛!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咱们是去干大事的!去建设新中国的‘鲁尔区’!想想看以后咱们自己生产的钢铁、自己制造的汽车、自己挖出的煤炭会流向全国支撑起咱们的国家!这是多么光荣的任务!” 他的话极具感染力瞬间点燃了车厢里所有人的情绪。
“王团长说得对!” “咱们是去当开拓者的!” “建设新中国!” 突然车厢中部一个年轻的、学生模样的小伙子(正是小李)猛地站了起来他脸色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挥舞着手臂起了个头: “咱们工人有力量!嘿!咱们工人有力量!唱!” 他嗓音嘹亮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
一开始只有零星几个人跟着哼唱但很快这熟悉的、充满力量的旋律像野火一样迅速蔓延开来! “每天每日工作忙!嘿!每天每日工作忙!”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工人出身的军人出身的学生出身的……无论会不会唱都跟着节奏大声吼着。
歌声开始变得整齐变得雄壮充满了排山倒海般的力量感。
“造起了铁路煤矿改造得世界变呀么变了样!” “哎嘿!” 每当唱到“哎嘿”的号子时全车厢的男人都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呐喊声音震得车窗玻璃都嗡嗡作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