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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佑三年六月初北方大地。

节气已近芒种本该是雨水丰沛、万物疯长的时节然而举目四望天地间却依旧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枯黄。

天空湛蓝得没有一丝云彩太阳如同一个巨大的、不知疲倦的火炉持续不断地倾泻着毒辣的光与热。

土地干裂的口子深可见底如同老人脸上绝望的皱纹。

去年秋日那场异常的连绵阴雨仿佛耗尽了天地间所有的水汽换来的是这旷日持久、变本加厉的酷旱。

偶尔刮过的风也是燥热的卷起地上的浮土打在脸上生疼更添几分焦灼。

朝廷的赈灾款项在无数道催促和争吵的奏疏之后终于如同挤牙膏般部分拨付到了受灾最重的各路。

然而这点钱粮对于席卷数路、波及数百万生灵的巨大灾荒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更令人绝望的是夏粮减产已成定局近乎绝收。

田野里稀稀拉拉的麦秆焦黄低垂穗子干瘪收获的期望早已化为泡影。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迫投向了渺茫的秋种。

但秋种需要种子需要雨水需要时间而眼下除了龟裂的土地和空瘪的肚皮似乎什么也没有。

一种无声的恐慌在幸存者中间蔓延:即便熬过了这个夏天秋天和冬天又该如何度过? 大名府这座北宋的北京如今已成为北方流民最大的聚集地。

尽管之前有秦王暗中推动的海外招工、以工代赈以及四海粮号平抑粮价等一系列举措暂时缓解了最尖锐的生存危机避免了大规模饿殍遍野的惨剧但深层次的社会创伤却刚刚开始显现。

城外的流民数量确实有所减少一部分青壮随着招工的船队南下海外一部分则在相州、磁州等地找到了临时活计。

然而剩下的大多是老弱妇孺或是那些彻底破产、一无所有的赤贫之家。

他们失去了土地失去了家园甚至失去了健康的体魄唯一的依靠就是官府那每日两顿稀薄得能照见人影的粥汤。

他们像一群被连根拔起的浮萍聚集在城墙脚下眼神空洞对未来没有任何指望。

更令人忧心的是土地兼并的暗潮。

在这场巨大的灾难中那些家底殷实的地主、豪强甚至一些趁机渔利的官吏利用流民急于换钱活命的心理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大量收购、兼并破产农民的土地田契。

一纸薄薄的契约往往只用几斗霉米、几贯铜钱就能换来而这背后是一个个家族世代耕种、视为命根子的田产被轻易剥夺。

财富以惊人的速度向少数人手中集中社会贫富差距急剧拉大为未来的动荡埋下了更深的隐患。

知府衙门内陈忠和凭窗而立望着窗外依旧熙攘但死气沉沉的街市眉头紧锁。

他在大名府已滞留月余亲历了粮价风波从爆发到平息的整个过程。

虽然凭借父亲暗中布局和四海商行的力量勉强打赢了那场粮食战争暂时稳住了大局但他深知这仅仅是治标不治本。

平抑粮价救得了一时之急却救不了这些流民彻底破产的命运。

他们没有土地没有生产资料就像无根的浮木随时可能被下一个浪头打翻。

“必须给他们找到一条长久的活路……” 陈忠和喃喃自语。

海外招工虽好但容量有限且并非所有人都愿意或适合远渡重洋。

剩下的这些人该如何安置?难道就让他们永远依附在城墙脚下靠施舍度日成为社会的不稳定因素? 他转身走到书案前铺开信纸开始给父亲写信。

除了汇报大名府的现状他重点提出了自己的忧虑和请求:“……粮价虽暂平然流民失地者众已成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单凭施粥与临时工役难解根本。

儿恳请父亲可否通过漕帮及海外商号渠道设法在流求、广南东路等地购置或开辟新的田庄、工坊有计划地迁移部分流民前往安置授田以耕授技以工使其能自食其力重获新生?如此既可缓解北地压力亦可充实边疆或为一劳永逸之策……” 写罢他密封好信函命人以最快速度送出。

他知道这个想法实施起来困难重重需要庞大的资金、周密的组织和强有力的地方配合但这是他能想到的为数不多的可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方向之一。

然而就在陈忠和为大名府的流民寻找长远出路时远在帝国东北角的辽东局势正在加速恶化。

坐镇沈阳的沈括这位以博学实干着称的官员此刻正面临着他仕途中最严峻的考验。

辽东的旱情同样惨烈而这里的民族矛盾和政治局势远比关内复杂和危险。

四海商行在辽东的布局相对薄弱影响力主要局限于几个大的城镇和贸易点。

面对全境性的灾荒沈括能调动的商业资源有限平抑粮价的效果远不如大名府。

虽然他也竭力开设粥厂动用府库存粮赈济但面对汹涌的饥民和暗中推波助澜的势力仍是力不从心。

更致命的是以完颜部残余势力为首的某些女真部落首领正在利用这场天灾大肆活动。

他们一边捂紧自己的粮仓囤积居奇制造恐慌;一边四处散布谣言挑拨离间将灾荒的根源归咎于“汉官无能”、“朝廷不仁”煽动女真部落民对汉人官府和移民的仇视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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