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

并非真空的无声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宇宙本身屏住了呼吸的凝滞。

“潜影号”悬浮在残破的星域中舰体上的伤痕在微弱星光照耀下如同泣血的泪痕。

舰桥内无人言语无人动作。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主屏幕上钉在那片曾经被灰色“界壳”笼罩、此刻却正经历着难以言喻剧变的星空。

没有爆炸的轰鸣没有能量的狂潮。

只有那片无边无际的“灰”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潭内部正翻涌着无法形容的混乱。

灰色不再是纯粹的虚无其中开始闪烁起无数难以名状的色彩——那是被强行格式化的物理常数在挣扎是被抹除的信息在试图重组是冰冷的绝对秩序与注入其中的、充满活力的“动态平衡”法则在进行着宇宙尺度上的激烈角力。

色彩明灭不定时而如同超新星爆发般刺目时而又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空间的结构在肉眼可见地扭曲、褶皱又时而强行抚平。

光线被拉长、切断、打碎成七彩的棱镜又倏然恢复如常。

这是一种超越了任何战争场景的、规则层面的崩塌与重塑。

其过程寂静无声却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心悸。

雷烈站在舷窗前那双见证过无数生死的眼睛此刻也映满了这超乎理解的景象。

他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近乎虔诚的震撼。

他看到了在那片混乱的色彩深处偶尔会闪过一丝熟悉的、温暖的金色光泽——那是苏夏模型的力量是顾临和顾心用生命点燃的火焰正在那绝对的冰冷中顽强地开拓着属于自己的疆域。

夜枭舰长瘫坐在指挥椅上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已随着那条通道的关闭而流逝。

他死死盯着传感器传回的数据流那里的读数混乱到了极致完全超出了任何已知的物理模型。

赵启的投影消散前最后传来的信息——“任务完成”——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意识。

成功了？还是……与敌人同归于尽了？ 无人知晓。

时间在这极致的静默与混乱的视觉交响中失去了意义。

可能是一分钟可能是一个世纪。

终于那翻涌的、混乱的色彩开始逐渐平息。

不是回归到之前那种令人绝望的、吞噬一切的“灰”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被稀释了的、带着微弱底色的“银白”。

那“银白”不再具有攻击性不再扩张它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如同宇宙伤愈后结下的新痂。

其中依然能看到些许规则的细微扰动如同平静湖面下的暗流但那种要将一切归于死寂的绝对意志已然消失。

紧接着更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在那片新生的“银白”区域的边缘一点微弱的、却真实不虚的星光挣扎着穿透了那层薄纱般的阻隔重新闪烁了起来！ 一颗！ 两颗！ 十颗！ 如同燎原的星火越来越多的、原本被认为已被彻底吞噬的星辰它们的光芒——虽然微弱虽然断续——顽强地刺破了“银白”重新点缀在这片曾被宣告死亡的星空画布上！ 它们没有恢复原状有些星辰的位置发生了偏移有些光芒带着奇异的色彩仿佛其内部的物理法则已被永久地改变。

但它们“存在”着！它们从绝对的“无”中被强行重新定义回了“有”！ “界壳”……退去了。

不或许不完全是退去。

它似乎被“转化”了被“覆盖”了。

从一台冷酷的格式化机器变成了……某种尚在磨合期的、允许“例外”和“演化”存在的新规则壁垒。

寂静依旧笼罩着“潜影号”。

但这一次的寂静不再是绝望的等待而是充斥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一丝……小心翼翼、不敢置信的希望。

“……我们……成功了？”一名年轻的联盟船员喃喃自语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

因为没有人能确定。

成功了？或许吧。

递归协议那冰冷的、旨在清除一切生命痕迹的核心指令似乎确实被苏夏的“动态平衡”算法覆盖、重写了。

但代价呢？ 赵启湮灭于信息的洪流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顾临和顾心……随着通道的关闭他们的意识信号彻底消失在那个规则重构的核心区域。

生死不明存亡未卜。

他们用自身的存在为文明为这片星空换来了一个……不确定的、却不再是绝对绝望的未来。

雷烈缓缓转过身不再去看那片新生的、却空无一物（没有他等待的人归来）的“银白”星域。

他走到主控台前看着屏幕上那些重新闪烁起来的、代表着幸存联盟舰船和空间站的光点看着那些正在从藏身之处小心翼翼探出“触角”的文明信号。

他的脸上没有喜悦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一种责任传承的沉重。

“夜枭。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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