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三年的汴京晨雾如纱般笼罩着汴河两岸粼粼波光映照着巍峨宫墙将那朱红漆柱浸染得愈发庄重神秘。
宋徽宗赵佶端坐在垂拱殿的蟠龙金椅上身着九章玄衣纁裳通天冠上十二旒珠串随着他轻微的动作轻晃折射出细碎金光宛如星辰坠落人间。
他修长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羊脂玉笏板目光穿透教坊司雕花槅扇落在乐师们调试编钟的身影上。
案头摊开的《礼记?乐记》被烛火映得微微发亮“大乐与天地同和” 的箴言如同一把钥匙叩击着这位艺术帝王的心扉他暗暗发誓定要让尘封千年的雅乐在自己治下的宫廷重焕生机。
在赵佶眼中彼时的宫廷音乐早已失去灵魂沦为礼乐制度下机械的回响。
每逢祭祀大典编钟齐鸣却空洞乏味仿佛只是毫无感情的仪式伴奏;节庆宴饮时丝竹管弦虽热闹非凡却皆流于俗套难以触动人心。
他不顾政务繁忙亲自踏入龙图阁那浩如烟海的典籍之中。
阁内弥漫着陈年竹简的霉味与绢帛特有的陈旧气息他小心翼翼地翻动着泛黄的书页在斑驳的霉斑与裂痕间仿佛看到了上古音律的神秘密码。
崇宁元年的某个清晨随着鎏金诏书自宣德门缓缓展开“大晟府” 正式挂牌成立。
诏令一出天下震动来自江南的音律世家传人、北方的铸器名匠甚至精通音律的道士纷纷应召而来。
大司乐刘昺更是日夜钻研常常抱着青铜残片彻夜不眠丹炉中跳动的火光映照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他在一次次的淬炼中执着地试图复原那曾让孔子 “三月不知肉味” 的黄钟之音。
赵佶对音律的苛求已然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他亲自下诏要用九牧之金铸造 “景钟”钟体之上必须刻满他亲笔书写的《大晟乐书》每一笔都要彰显瘦金体的风骨。
钟架采用南海进贡的千年沉香木召集天下最顶尖的巧匠雕琢出九条栩栩如生的应龙龙须处精心镶嵌着交趾进贡的夜光珠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每当景钟铸成试音他都会屏退左右独自闭目凝神聆听哪怕只有一丝滞涩便会雷霆震怒责令重新熔铸。
历经七次艰难的尝试当那道清亮悠远、直透云霄的音色终于在宫殿中响起时赵佶激动得浑身颤抖龙袍下摆也随之轻轻晃动。
在他近乎偏执的严苛把控下《大晟乐》横空出世其曲调追求 “如天地氤氲万物化醇” 的中和之美节奏设计更是精准到令人惊叹每一个音符的起落都仿佛与天地呼吸同步。
生辰圣节那日宣德楼成了赵佶艺术理想尽情绽放的舞台。
三十六名乐工身披织金云纹绯袍腰间系着嵌玉蹀躞带个个身姿挺拔动作整齐划一宛如训练有素的士兵。
随着一声令下编钟清越之声率先响起紧接着石磬空灵、瑟声婉转、箫音呜咽各种乐器交织成宏大而美妙的乐章。
十二舞女头戴翠羽华冠手持缀满珍珠的羽葆踏着《保和之曲》的节奏翩翩起舞时而如惊鸿掠过湖面留下一抹倩影;时而似弱柳扶风尽显婀娜之姿。
金铃玉佩的清脆声响与摇曳的烛光相互映衬整个宣德楼宛如仙境。
赵佶斜倚在盘龙金椅上眼中闪烁着陶醉的光芒恍惚间他竟将眼前这歌舞升平的景象错认成了上古三代的盛世图景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满足的微笑。
然而这场华丽无比的艺术盛宴背后却是难以计数的民脂民膏与百姓的血泪。
为了采办铸钟所需的精铜江南的铜矿日夜不停开采矿工们在幽深黑暗的矿洞中艰难劳作许多人耗尽生命再也没能见到外面的阳光;为了雕琢出精美的乐器无数能工巧匠被强征入京背井离乡家中老小只能在饥寒交迫中苦苦等待。
更令人感到悲哀的是当汴京的勾栏瓦肆里《水调歌头》等市井小调被百姓们传唱得热火朝天时宫廷中的《大晟乐》却因曲高和寡始终无法走出那高高的宫墙与百姓产生共鸣。
靖康二年凛冽的北风卷着战火呼啸而来金兵破城之日那些承载着赵佶无数艺术理想的编钟、古琴或被无情地熔铸成冰冷的兵器或散落于荒烟蔓草之间无人问津。
百年之后当文人偶然拾起那残破的《大晟乐》曲谱看着上面斑驳的墨迹仿佛还能听见昔日宫廷中悠扬的乐声看见那位痴迷艺术的皇帝以及一个王朝覆灭的悲壮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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