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刀落下的轨迹因那清冷的声音而骤然凝固在空气中距离龙渊的右肩胛骨仅余寸许。

冰冷的刀锋反射着苍白的天光映照着龙渊布满血污和恨意的脸庞也映照着刽子手脸上那凝固的错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

随着柳如霜的退婚在周遭不断的谩骂声中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世界仿佛在旋转、崩塌。

阶下囚。

真正的阶下囚。

失去了力量失去了荣耀失去了家族失去了爱情失去了尊严……只剩下这具被锁链贯穿、被世界唾弃的残破躯壳在亿万道目光的凌迟下等待着最终的屠宰。

他最后看到的是柳如霜那冰冷绝情的侧脸和林枭嘴角那抹再也掩饰不住的、胜利者的得意弧度。

然后无边的黑暗夹杂着焚心蚀骨的恨意彻底吞噬了他残存的意识。

身体如同破败的玩偶被锁链吊着头颅无力地垂下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和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证明着这具名为“龙渊”的躯壳里还残留着一丝名为“生命”的余烬在无边无际的屈辱和绝望中艰难地燃烧着等待着最终的湮灭。

午时的日头终于攀升到了天穹的最高点。

那轮苍白冰冷的铜盘将毫无温度的光线垂直投射下来将刑场中央那抹孤绝的身影照得纤毫毕现也将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痕、每一片污秽、每一滴流淌的鲜血都清晰地暴露在亿万道目光之下。

风不知何时又起了。

比之前更加凛冽更加刺骨。

它不再是呜咽而是如同无数怨魂在同时尖啸疯狂地刮过高耸的黑石柱穿过锁链的缝隙狠狠抽打在龙渊伤痕累累、近乎赤裸的上身上。

寒风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刺入他翻卷的皮肉钻入他断裂的骨骼缝隙带走他体内最后一丝可怜的热量。

他低垂着头凌乱肮脏的黑发在狂风中胡乱飞舞如同垂死的乌鸦翅膀。

身体在锁链的禁锢下随着寒风微微晃动每一次晃动都牵动着胸口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和新鲜的血液涌出。

失血过多带来的冰冷感混合着玄阴蚀骨散侵蚀经脉的阴寒以及这刺骨的寒风三重冰冷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啃噬着他的生命之火。

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灰色嘴唇乌紫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时辰到了！快行刑！”“磨蹭什么？等这叛徒冻死吗？太便宜他了！”“动手！千刀万剐！”台下的人群在短暂的寂静后再次爆发出更加狂热的催促。

他们等不及了等不及看到鲜血喷溅等不及听到痛苦的哀嚎。

午时三刻阳气最盛亦是行刑戮魂的“吉时”。

监刑官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日晷的投影确认无误后再次抬起手声音冰冷如铁：“午时三刻已到！行刑——继续！”命令如同丧钟敲响。

那名手持柳叶刀的刽子手狞笑一声再次上前。

他不再戏谑眼中只剩下纯粹的残忍和完成任务的麻木。

他手中的刀锋带着死亡的寒光精准地刺向龙渊右肩胛骨下方的一块皮肉——第二刀！刀锋入肉的声音被狂风的尖啸掩盖。

但龙渊的身体却猛地一颤！剧烈的疼痛再次将他从濒死的昏迷边缘拽回一丝模糊的意识。

他能感觉到冰冷的金属切开皮肉割断纤维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锐痛。

鲜血顺着伤口涌出迅速被寒风吹冷在皮肤上凝结成暗红色的冰晶。

“呃……”微弱的、几乎被风声吞没的痛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

“第二刀！祭奠我天玄被妖孽屠戮的百姓冤魂！”刽子手高声宣告声音在狂风中显得有些飘忽。

叫好声再次响起。

第三刀落在左肋下。

第四刀划过大腿外侧。

第五刀……刽子手的手法精准而冷酷每一刀都避开要害只带来极致的痛苦和缓慢的失血。

刀锋割裂皮肉的声音鲜血滴落的声音寒风的呼啸声人群的狂呼声……交织成一曲地狱的死亡交响。

龙渊的意识在剧痛与寒冷的双重折磨下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时而被抛上痛苦的浪尖时而又沉入冰冷的麻木深渊。

每一次被剧痛唤醒他都感觉自己离死亡更近一步生命力如同指间沙般飞速流逝。

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扭曲色彩褪去只剩下大片大片的血红和黑暗。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污蔑的公审大堂被强行按着头颅砸向冰冷的地砖；仿佛又置身于游街示众的朱雀大街承受着亿万道唾弃的目光和污秽的攻击；仿佛又听到了王铁山那泣血的控诉和林枭在囚室中猖狂怨毒的笑声……污名！背叛！血仇！屈辱！这些情绪如同最沉重的枷锁拖拽着他的灵魂沉沦。

他感觉自己正在滑向一个无底的深渊冰冷、黑暗、死寂……那是名为“死亡”的终点。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那片永恒的黑暗连那点执拗的生命之火也即将熄灭的刹那——“呜——！”一声低沉、浑厚、仿佛来自远古蛮荒的号角声骤然撕裂了狂风的尖啸从刑场之外从天穹城的某个方向轰然传来！号角声苍凉而威严带着一种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瞬间压过了刑场所有的喧嚣！这突如其来的号角声让狂热的人群为之一静！连刽子手下刀的动作都顿住了惊疑不定地望向号角传来的方向。

监刑官眉头微皱。

林枭脸上的从容也瞬间凝固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柳如霜清冷的眸子也微微波动了一下。

是……天穹军的集结号？！不……这号角声更加古老更加苍茫……龙渊那即将彻底熄灭的意识在这苍凉威严的号角声中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火星！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感觉如同电流般瞬间窜过他的四肢百骸！那感觉……来自他胸前！那枚……柳如霜亲手为他戴上、此刻却被污血和尘土覆盖的……盘龙玉佩！玉佩……在发烫？！极其微弱如同幻觉！但在龙渊此刻极度敏感、濒临死亡的感知中却清晰无比！那温润的玉质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号角声的牵引下……苏醒了？在……共鸣？！这突如其来的、源自身体最深处的悸动如同在无边黑暗中点亮了一盏微弱的灯！虽然无法驱散黑暗却让他那即将彻底沉沦的意识猛地抓住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感！寒风似乎更猛烈了。

卷起刑台上的尘土和散落的婚书碎片打着旋儿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刑场的气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号角声和龙渊胸前那微不可查的悸动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死亡的倒计时似乎被强行插入了一个诡异的变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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