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取得粮草后陈杨舟心里总算踏实了许多最起码短时间内不必为粮草烦心了。
篝火燃起大锅里煮着热腾腾的米粥其中掺着沿途采来的野菜和几条方才被陈杨舟顺手斩杀的蛇。
巫梦瑶还取出随身携带的药粉撒入不仅祛除腥气更添了一份独特的香气。
久违的饭香弥漫开来弟兄们终于吃上了两个月来的第一顿热食。
他们埋首碗中吃得极为专注。
陈杨舟望着眼前这群狼吞虎咽的汉子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愧疚—— 这些弟兄跟着她出生入死干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活计。
这段时间连日急行军连个好好休息的工夫都没有更别提吃上一顿像样的饭菜了。
终日里唯有粗粝硌牙的干饼果腹勉强下咽后便灌一肚子凉水。
这般饮食使得弟兄们个个肚腹鼓胀却排便艰难苦不堪言。
可即便如此也无一人出声抱怨。
“头儿您也快吃些。
”不远处一名年轻士兵抬起头嘴里还含着饭含糊地招呼道。
“你们先吃。
” 陈杨舟微微点头心中却暗暗立下决心:待日后局势安稳他定要让跟随自己的弟兄们过上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快意日子! 那边唐杰贴心地将碗中滚烫的热粥吹至温凉才小心地递到张薇手中。
而巫梦瑶则端着自己的碗径直走到谢执烽身边安静地坐了下来。
沈尽则是捧起碗便大口啜吸起来吃得甚是酣畅。
一时间一片静谧只有篝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与碗勺轻碰的叮当声。
经历了连日的奔波与紧绷这一刻难得的安宁显得格外珍贵。
等到众人吃的差不多了陈杨舟这才起身去给自己盛粥。
她端着碗目光习惯性地扫过整个营地最后定在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的清瘦妇人身上。
清瘦妇人这会正双手捧着个碗目光呆呆地凝视着不远处那堆崎岖的石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杨舟并未多作他想只是稳稳地端着碗径直朝着妇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谢执烽等人见此情景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待陈杨舟走到妇人身旁不远处坐下时妇人似乎有所感应却并未回头。
她手捧着碗心中正反复思量着究竟该以如何开口才能既不显得突兀又能达到目的。
拓跋哲身边那个神秘的军师就像一团迷雾一般看不清道不明。
她与谢执烽一直心存疑虑认为这位军师极有可能就是蝴蝶客栈幕后之人但又苦于没有确凿的证据。
而现在只需从眼前这人口中问出一二真相或许就能浮出水面。
可眼前这位女子乃是亲手将拓跋哲养育至如今地位之人又怎会是心思简单、毫无见识的泛泛之辈? 要从这样一个人物口中探出虚实、撬取情报怕是没那么容易…… 陈杨舟心中暗暗一凛她深知此刻若贸然发问非但无法问出事情的真相反而极易使其心生戒备。
姜蝶——拓跋哲的额吉手中捻着一只旧木勺正慢条斯理地搅动着碗里的蛇粥。
余光瞥见陈杨舟那副心神不宁、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叹息沉得很坠着许多说不出口的过往。
她如何猜不到?这人几番试探言辞闪烁必是有紧要的事想从她这里撬开一个口子。
或许关于哲儿或许关于……那个连她都不愿轻易触碰的名字。
西沉的落日缓慢偏移光线将她侧脸的轮廓映得半明半暗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她是大夏人生于大夏也长于大夏。
她的骨血里浸透的是大夏的水土她的记忆深处萦绕的是故国的春风。
当年遭人陷害远嫁北渊她不是没有恨的。
异国的风雪冷彻肌骨而比风雪更刺人的是北渊贵族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欺辱。
就因为她来自大夏是异乡人是“外人”连带着她生下的儿子阿哲也从一落地便低人一等在白眼和排挤中艰难成长。
那些年她心中的恨意如野草疯长——恨命运不公恨构陷之徒恨这冰冷无情的北渊天地。
可无论多恨大夏终究是她的根。
那是她魂牵梦萦的故土是她无数次在梦里回去的江南水乡是她无法割舍的血脉源头。
恨意之上覆着一层无法剥离的眷恋。
而阿哲是她在这苦寒之地唯一的温暖是她拼尽性命也要护其周全的血肉。
她看着他从小小的孩童在逆境中挣扎成长为北渊的领袖。
她为他骄傲也为他担忧。
曾经那个踉跄着扑向她、用软糯声音喊着“额吉”的小小身影正要率领铁骑此刻正在攻打她日夜思念的故国。
对于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部分无时无刻地撕裂着她。
而她却只能一直隔岸相望不能回护亦无法劝阻! 她能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站在儿子这边? 便是眼睁睁看着故国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她将成为大夏的千古罪人。
站在故国这边? 便是与她唯一的儿子为敌否定他的一切甚至可能亲手将他推向万劫不复。
她做不到……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温落在她脸上却暖不进心底分毫。
她仿佛站在一道万丈深渊之前无论迈向哪一边都是粉身碎骨都是永恒的煎熬。
恨意、慈爱、乡愁、大义……无数种情绪在她胸中翻滚、撕扯让她几乎窒息。
这些所有的进退维谷对于所有人而言都是毋庸置疑的决断只是这眼前的说客却踌躇不前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
看到这姜蝶轻笑一声。
“林将军我知你是为何而来。
你这般踌躇我想你应当也想到一些事情了可有些事并不是这么快就有结果的。
独木桥尚未到岸容老身再走走吧。
” 听到这话陈杨舟唇齿微启终究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她端起碗将碗中已凉的粥一饮而尽随即起身离去。
不远处的沈尽见她返回一言未发只是略带失望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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