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与微光(一) 二十八岁的沈墨像深圳这座庞大机器上一颗安静运转的齿轮。
她在这家设计公司做了三年平面设计月薪六千三不高不低刚好能在这座城市里为她圈出一小块属于自己的、不受打扰的孤岛。
她会做饭这是独自生活逼出来的技能。
小小的电煮锅能变出还算可口的饭菜严格控制着成本一天下来菜钱肉钱加起来绝不超过二十块。
她有驾照藏在钱包夹层里像一张过了期的勇气证明。
拿到手那年在老家小城的空旷路上开过几次来到深圳后看着川流不息、仿佛永无止息的车流那点可怜的勇气便被消磨殆尽再也没摸过方向盘。
她不抽烟不打游戏对那些需要扎堆、需要高声谈笑的社交活动敬而远之。
同事间的聚餐能推则推KTV的邀约更是她的噩梦。
她最大的享受便是下班后回到那月租六百多的出租屋。
屋子很小在一栋老旧农民房的顶层推开窗对面就是另一堵斑驳的墙。
但采光尚可且租金便宜。
她用心布置过一张床一个书桌一个简易衣柜地上铺着米色的泡沫垫窗台上养了几盆绿萝长势喜人为这方寸之地增添了不少生机。
这里是她绝对的领地脱下在外穿了一整天的、无形中束缚着她的“社会人”外壳换上柔软的居家服那一刻才是真正自由的开始。
日子像设定好的程序简单到近乎刻板。
早上七点起床煮个鸡蛋冲杯燕麦片。
步行二十分钟到公司投入一天的工作。
中午吃自己带的便当通常是昨晚的剩饭。
下午六点下班去菜市场买点打折的蔬菜偶尔犒劳自己一小块促销的鸡胸肉。
回到小屋做饭吃饭洗碗。
然后或窝在床上看书或戴着耳机听播客有时就只是对着窗外的夜空发呆。
工资除去房租、水电、日常开销能剩下一些。
她存着不知道有什么用但存着心里就踏实。
日子清寂像一杯反复冲泡的茶味道越来越淡但她确实感到一种平静的知足。
至少她不欠谁也不依赖谁用自己的方式在这座喧嚣的城市里站稳了……或者说悬停住了。
然而人终究是社会性的动物再习惯孤独的灵魂夜深人静时也难免会透出一丝缝隙。
那天公司一个平时没什么交集的年轻妈妈给她发来婚礼请柬是补办的婚宴。
沈墨本打算像往常一样找个借口推掉但那位同事拉着她的手眼里闪着幸福的光絮絮叨叨说着筹备婚礼的琐碎末了看着她略带同情地说了一句:“小沈啊一个人在外不容易赶紧找个伴儿吧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日子才叫日子。
” 沈墨勉强笑了笑没有回应。
那天下班她没有直接回家。
鬼使神差地她走进了公司附近一个大型购物中心。
周末的商场人声鼎沸几乎都是成双成对或是一家老小。
她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个误入繁华盛景的幽魂。
橱窗里精致的摆设餐厅里飘出的饭菜香孩子们追逐嬉闹的笑声情侣们旁若无人的亲昵……这一切都与她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
她走到一家家居用品店门口里面正在展示一套温馨的北欧风卧室家具。
暖黄色的灯光打在柔软的床品上旁边立着一个穿衣镜映出她孤单的身影。
那一刻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书上看到的两句诗: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 她一直用“喜欢独处”来定义自己并以此构筑起坚固的心理防线抵御外界可能的窥探和同情。
可就在这一瞬间这防线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叩击了一下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
她不是无情。
她也会在生病发烧挣扎着起来烧水时希望有人能递过一片药;她也会在看到一部精彩的电影满心感慨无处诉说时希望身侧能有一个分享的眼神;她也会在加班到深夜走在清冷的路灯下希望有一盏灯是为她而留。
“怜子如何不丈夫……”她在心里默默咀嚼着这句。
渴望温情渴望一个可以彼此疼惜、彼此支撑的伴侣这并不可耻。
“我……也想有个丈夫……”这个念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这渴望并非突如其来它一直潜藏在日常的平静之下只是在某个被外界温馨场景映照的瞬间才清晰地浮出水面。
她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不需要多帅多有钱。
或许只是能安静地陪她一起吃一顿不超过二十块的晚饭能理解并尊重她喜欢独处的癖好也能在她偶尔想要倾诉时做个耐心的听众。
能在她不敢开车时自然地接过方向盘说“我来”;能在她面对社交窘境时挡在她身前化解尴尬。
她继续往前走脚步不再那么漂浮。
心底那份因为清晰而带来的微澜并未让她感到恐慌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
她依然是她那个月薪六千多会做饭不敢开车喜欢独处的沈墨。
她依然满足于自己那方小小的孤岛。
但此刻孤岛的上空似乎透进了一缕微光。
她开始觉得或许在保持自我岛屿完整的同时也可以尝试去眺望去等待或者在未来的某一天去迎接另一座愿意与她并肩共同抵御人生海海风浪的岛屿。
日子依旧简单但似乎有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在悄然生长。
那是对未来一丝微小的、却真实存在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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