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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亮。

邢家小院里 邢氏强行打起笑容机械地将几件半旧的衣裳叠好放进一个红箱子里。

邢忠缩在墙角抱着头像一尊没有生气的泥塑。

邢岫烟一身素衣静静地站在母亲身旁帮她整理着。

她脸上没有泪平静得让人心慌。

妙玉走了过来。

她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僧袍手里拿着一个青布包裹。

她走到邢岫烟面前将包裹递给她。

“这里面是我抄录的几卷经文还有一罐去年的梅花雪。

” “你带在路上烦闷时可取来烹茶静心。

” “眼看着快入冬了以为今年雪下……” 邢岫烟接过包裹指尖触到布料的清凉。

“妙玉姐姐……” “不必多言。

”妙玉打断她目光转向院外。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的颤抖。

“你此去前路未卜。

那人……心性狠辣非是良配。

” 妙玉深吸一口气直视着邢岫烟的眼睛。

“你记住万事……先保全自己。

” “若有一日你实在过不下去了便设法传个信给我。

不就是金陵城嘛我来寻你。

” 邢岫烟的眼眶终于红了。

她点了点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院门外响起了轿夫的吆喝声。

一顶小小的红呢轿子停在了门口那红色刺眼得像一滩血。

猴三站在轿旁开心地对着院内躬了躬身。

“姑娘吉时快到了。

” 邢氏再也忍不住扑上来抱住女儿放声大哭。

“我的儿啊!是娘没用!是娘护不住你啊!” 邢岫烟轻轻拍着母亲的背声音依旧平稳。

“娘别哭了。

女儿大了总要嫁人的。

” 她挣开母亲的怀抱又转向妙玉深深地行了一个万福礼。

“姐姐保重。

” 说完她再不回头一步一步走向那顶红色的囚笼。

她掀开轿帘坐了进去。

帘子落下隔绝了身后所有的哭喊与不舍。

轿子被平稳地抬起开始晃动。

邢岫烟闭上眼将妙玉给她的那个青布包裹紧紧抱在怀里。

那里面有她过去十年所有的清净与温暖。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

----------------------- 从苏州到金陵水路走了快两天。

轿子换成了船船舱里依旧是她一个人。

她偶尔会透过舱壁的缝隙看到甲板上那个挺拔的身影。

冯渊总是站在船头从不进舱也从不与她说话。

他们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比这船板更厚比这江水更冷。

抵达金陵时已是黄昏。

冯府的门前没有宾客盈门没有鼓乐喧天。

只在门楣上挂了两盏红灯笼聊作喜庆。

冯房和几个仆妇在门口候着见到轿子落下连忙上前。

“姨太太请下轿。

” 邢岫烟被一个婆子扶着踏进了这个她将要度过余生的地方。

院子很精致青砖黛瓦一角翠竹一池残荷。

比她家在苏州的院子好了千百倍。

可她心里却觉得比那破败的小院还要荒凉。

没有拜堂没有合卺。

她直接被引到了后院一间收拾一新的卧房里。

房间里也处处贴着红双喜燃着龙凤烛。

可那喜庆的红色却压不住满室的清冷。

婆子为她换上了一身大红的嫁衣又为她梳了头戴上简单的凤钗。

“太太您先歇着。

家主……家主稍后就到。

” 婆子们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和那摇曳的烛火。

她坐在床沿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背脊挺得笔直。

像一尊被穿上嫁衣的木偶。

她不知道等了多久。

等到烛泪积了厚厚的一层等到外面的喧嚣彻底沉寂。

房门才“吱呀”一声被推开。

冯渊走了进来。

他换下了一路风尘的常服穿着一身同样大红的喜袍。

他身上带着酒气却不浓烈。

眼神清明没有半分醉意。

他关上门走到桌边自顾自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他没有看她。

邢岫烟也没有看他。

屋子里静得可怕只有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娘子?”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平淡得像在问天气。

“在。

”邢岫烟回答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冯渊放下茶杯转过身一步步向她走来。

他的影子被烛火拉长像一座山将她完全笼罩。

他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恨我吗?” 邢岫烟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深不见底像寒潭没有一丝温度。

“不恨。

”她摇了摇头。

“哦?”冯渊的眉毛挑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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