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里的日子像一锅被欲望熬煮得过于黏稠的羹汤。
暑气渐渐散去蝉鸣声也弱了下去。
院中的那棵老槐树叶子开始泛黄。
这一日牌局散后冯渊独自一人站在廊下。
一片枯黄的叶子打着旋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肩头。
他伸手将那片叶子捻在指尖。
叶脉已经干枯脆弱得一触即碎。
秋天来了。
这场荒唐而漫长的夏日之梦也该醒了。
“收拾一下东西。
” 他头也不回地吩咐。
“回府。
” 两个字轻描淡写却让身后悄然侍立的英莲浑身一震。
回府。
回那个象征着权势与规矩的燕国府。
这个念头让别院里所有的女人都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她们已经习惯了这里。
习惯了这座没有外人打扰的囚园习惯了这种只有白昼与黑夜只有麻将与那个男人的简单到极致的生活。
当马车缓缓驶出别院驶上通往神京城的大道时她们才真正意识到夏天结束了。
林黛玉掀开车帘的一角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与树木眼神有些茫然。
那张象牙床那座终日水波荡漾的池子那副被摩挲得温润光滑的麻将牌。
一切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而她们就是梦里的人。
如今梦要醒了。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姐妹们。
迎春依旧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但眉宇间少了几分少女的纯真多了些许妇人的柔顺。
惜春还是那样沉默可她偶尔抬眼时那清冷的眸子里会不经意地流转出一丝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娇媚。
尤家姐妹更是风情万种一颦一笑都带着被彻底浇灌过的成熟与妩媚。
就连晴雯和英莲这两个丫头举手投足间也褪去了青涩多了几分动人的风韵。
一个夏天。
仅仅一个夏天。
那个男人就像一个最高明的画师用最浓烈的笔墨将她们这些少女尽数染成了他喜欢的颜色。
林黛玉缓缓放下车帘将自己隐入车厢的阴影里。
她觉得自己或许再也回不去了。
…… 燕国府。
冯渊的归来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他就像一个远行的主人回到了自己的领地一切都显得理所当然。
他没有再召集众女也没有再摆开牌局。
女人们被各自安置在后院的厢房里仿佛之前那个夏天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冯渊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
就在半个时辰前八百里加急的军报送抵神京。
西北肃州危急。
西狄联军绕过了牛继宗的正面防线派出一支奇兵截断了从后方输送水源的要道。
城中数几万军民的命脉被断了。
井里早已挖不出半滴水。
冯渊能想象得到此刻的朝堂之上会是怎样一番鸡飞狗跳的景象。
他也同样能想象得到那位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此刻是何等的焦头烂额。
但他就是要等。
等环汔亲自放下皇帝的架子来求他。
等满朝文武都将目光聚焦到他这座燕国府上。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大吴的江山离了他冯渊不行。
他要的不是皇帝的恩赐。
而是他自己挣来的无可替代的地位。
玉石棋子在他的指尖冰冷而温润。
…… 后园那座小小的佛庵依旧静立在翠竹之后。
邢岫烟提着一个食盒脚步有些迟疑。
自从那日从别院回来她便一直没有见过妙玉。
府里的下人说妙玉病了谁也不见。
邢岫烟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
她轻轻推开那扇虚掩的门。
佛庵里还是那般清冷。
只是空气中那股熟悉的檀香味似乎淡了许多反而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属于女人的脂粉香气。
妙玉正坐在窗边的榻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被手中捧着一卷经书。
她的脸色红润一点也不像生病的样子。
“岫烟你来了。
” 看见邢岫烟妙玉似乎想笑一笑但那笑容却显得有些僵硬。
她没有起身。
“听下人说你身子不适我来看看你。
” 邢岫烟将食盒放在桌上走到榻边坐下。
“没什么只是夏日贪凉染了些风寒罢了。
” 妙玉垂下眼帘声音很轻。
邢岫烟静静地看着她。
她觉得妙玉变了。
不再是那个带着一丝孤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槛外人。
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疲惫一丝脆弱还有一丝……邢岫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就好像一块上好的白玉被人强行在上面雕刻了繁复的花纹虽然依旧珍贵却失去了最初的浑然天成。
“一个夏天没见倒觉得生分了。
” 妙玉似乎察觉到了邢岫烟的打量主动开口想打破这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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