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毒沼泽的夜是凝固的墨汁粘稠得令人窒息。
白日里翻滚的瘴气沉入泥沼底部凝成湿冷的露珠挂在每一株扭曲怪异的毒草叶尖反射着天上三颗妖星黯淡的紫红光芒。
空气不再翻涌却更加致命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细密的毒砂灼烧着肺腑。
万籁俱寂连那些白日里在腐泥里蠕动的毒虫秽物都仿佛被这沉重的死寂压得蛰伏起来只有偶尔从极深极暗的泥潭深处传来一两声沉闷、粘腻的咕嘟声如同某种庞然巨物在深渊里打了个饱嗝。
荆青冥盘膝坐在他那间四面漏风、摇摇欲坠的茅草棚里。
身下是冰冷的烂木板上面铺着一层勉强算干净的干枯水苔。
棚子角落那株白天被他救活、却吸干了监工十年阳寿的“蚀骨花”在黑暗中散发着幽绿微光花瓣微微翕动贪婪地捕捉着空气中稀薄却致命的毒素。
他无法入眠。
白日里老花匠那张因污染侵蚀而扭曲、痛苦的脸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他的脑海反复灼烧。
那是他流放至此地后唯一对他流露出些许善意的人。
一个同样侍弄花草、却被岁月和贫瘠压弯了腰的枯瘦老头。
荆青冥曾偷偷用一丝极其微弱的、被系统过滤后的“生机”浸润过老花匠屋后几株快要枯死的“宁神草”希望能稍稍缓解老人常年被沼泽湿毒侵蚀的关节痛。
老人发现了什么也没说只是第二天清晨他简陋的柴扉前多了一小瓦罐滚烫的、用苦涩草药根熬煮的糊糊。
可就在今天傍晚收工时荆青冥亲眼目睹了一场无声的恐怖。
两个穿着外门执事灰袍的修士粗暴地拖拽着老花匠将他丢进了离药园核心区更近、毒气更为浓郁的一片“腐心藤”培育区。
老人只是不小心碰倒了一株长老点名要的“七叶腐心草”沾上了一点草叶断裂处渗出的墨绿色浆液。
那点浆液迅速在他枯瘦的手背上蔓延开皮肤下的血肉如同沸腾般鼓起一个个蠕动的黑色水泡又飞快地塌陷、溃烂露出森森白骨。
老人连惨叫都发不出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身体像被无形的大手拧麻花般剧烈抽搐、变形皮肤下凸起无数条疯狂扭动的黑色细线。
“废物!这点秽毒都扛不住浪费宗门米粮!”一个执事嫌恶地啐了一口转身便走。
另一个则冷漠地扫了一眼在地上翻滚、渐渐不成人形的老人声音毫无波澜:“按规矩污染异化者就地处理。
等他彻底没动静了丢进‘化污池’。
” 说完也快步离开仿佛多待一刻都会沾染晦气。
荆青冥当时就站在不远处一堆刚收割下来的“腐瘴草”后面手指死死抠进粗糙的草茎里尖锐的草刺扎破掌心渗出温热的血混着草叶流出的腥臭汁液滴落在脚下的烂泥里。
他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成冰。
愤怒如同沼泽深处最毒的藤蔓缠紧了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
他恨不得立刻冲出去用刚刚领悟的那点微末力量将那两个冷漠的畜生撕碎!他甚至能感觉到体内那株虚幻的黑莲在躁动左眼深处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和一种冰冷的、对毁灭的渴望。
但理智或者说对死亡更深刻的恐惧死死地压住了这股冲动。
那两个执事任何一个修为都远超他此刻。
冲出去只是多一具被丢进化污池的尸体。
他甚至看到不远处另外几个麻木的药奴只是把头埋得更低脚步更快地走开脸上只有习以为常的麻木和更深的恐惧。
老花匠最后一点微弱的抽搐也停止了。
他的身体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蜷缩着皮肤完全变成了墨绿色上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粘液几根惨白的骨刺刺破了肩胛和膝盖处的皮肉暴露在污浊的空气里。
他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更像是一堆被随意丢弃、等待处理的腐烂垃圾。
荆青冥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拖着沉重的脚步如同行尸走肉般回到了自己的草棚。
老花匠枯槁的手递过瓦罐时那点微弱的暖意与他最后扭曲不成人形的惨状在脑海中反复交织、碰撞。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
在这个地方善意是致命的毒药怜悯是自取灭亡的催命符。
仙宗?狗屁!这里只有赤裸裸的弱肉强食只有对“污染”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对“废物”毫不留情的抛弃。
“力量……”荆青冥无声地呢喃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尚未愈合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楚却奇异地压下了心头的狂躁。
“我需要力量!更多更快!” 白日里吸收那点微末污染带来的短暂满足感早已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对更强大力量的极度饥渴。
他害怕害怕自己终有一日也会像老花匠一样像条野狗般被抛弃、被“处理”。
他更恨恨这吃人的世道恨那些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修士恨那个将他推入此等绝境的苏清漪和林风!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