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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茶事案:第一卷 杯盏乾坤 崇宁三年汴京。

暮春的雨下得绵密又恼人淅淅沥沥无休无止打在青瓦白墙上溅起细碎水花汇聚成流沿着檐角滴滴答答落了一整夜直到天将明未明之时方才意犹未尽地渐渐歇住只余下满城湿漉漉的水汽与石板缝里积存的片片水洼映着微熹的天光。

赵令渊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榆木窗一股湿凉清冽的风立刻卷着泥土的腥气与院外老槐树甜淡的花香扑进来沁人心脾。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千年前纯净无污染的空气尽数纳入肺腑目光则投向院中那棵经了一夜风雨的老槐树——枝头繁华零落大半细碎的洁白花瓣铺了一地零零星星地点缀在湿滑的青石板上宛如谁人不经意间撒下了一把无瑕碎玉透着几分凄清的美。

这是他来到这大宋汴京城的第三个月。

从一位终日与玻璃展柜、学术论文打交道的现代茶文化独立策展人离奇地变成了这汴京城中一名不起眼、甚至有些落魄的宗室子弟——还是旁系中的旁系血缘淡薄恩宠稀疏穷得连一间像样点的、能专门用以品茗斗茶的茶室都置办不起的那种。

然而他心下却并无多少懊恼之情。

甚至暗地里还有些难以言说的窃喜。

“终于不用再挖空心思策展了……终于不用再隔着冷冰冰的玻璃柜对着那些绝世孤品建盏反复念叨‘请勿触摸’了……”他望着院中雨后的景致低声自语嘴角弯起一抹无人能懂的、混合着自嘲与庆幸的笑意。

他现在叫赵令渊字子深。

名是这身子的父母早年间取的字却是他自己后来补上的——穿越来的第二天他便溜达到大相国寺外找了个摆摊代写家书的写字先生花了足足十文大钱为自己讨了这个表字。

“渊”字太孤冷太深邃他自觉担不起。

“子深”二字听起来寻常却暗合他此刻心境——藏于市井隐于寻常于这万丈红尘深处寻一份闲趣品一盏清茶岂不快哉? 他很满意。

晨光微熹晓色朦胧。

赵令渊已用冰冷的井水洗漱完毕彻夜安眠带来的慵懒之气一扫而空神清气爽。

他换上一件半旧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的青白襕衫脚下蹬着一双宋人常穿的木屐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榆木门信步走到仍带着雨水泥泞气息的小院之中。

院子不大方寸之地一眼便可望尽。

左侧墙角开辟了一畦小小的苗圃里面是十几株刚冒出纤弱嫩芽的茶苗——是他月前从郊外野山上偶然发现小心移栽回来的。

品种不明非福鼎非龙井但芽叶却生得肥厚饱满在晨光下泛着健康的油光凑近了还能隐隐嗅到一丝清幽的兰花香绝非俗品。

右侧则安置着一张略显粗糙的石桌并两只磨得发亮的旧蒲团。

石桌之上别无长物只摆着一套他凭记忆亲手捏造、烧制而成的天青釉茶器——一壶三盏因条件所限釉色烧得并不均匀盏身甚至未及上釉露出质朴的胎体粗粝却自然反倒自有一番返璞归真、不事雕琢的古拙气象。

这便是他如今在这大宋时代的全部家当寒酸却合他心意。

“子深!子深兄——!” 墙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比一声更高、更惶急的呼唤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赵令渊抬头便见一个穿着湖蓝色绸衫、头戴黑色唐巾的年轻人气喘吁吁、跌跌撞撞地跑进他的小院一手死死扶着门框一手按着剧烈起伏的膝盖面色潮红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周全: “出、出事了!祸事了!” 来人是他的邻居兼茶友苏砚青。

一个连续考了三次科举皆名落孙山、心灰意冷之下转而开了间小小书画铺子糊口的落魄文人。

赵令渊没急着追问只从容拎起小泥炉上刚刚咕嘟作响的沸水娴熟地烫杯、置茶、高冲将一盏清澈碧绿、热气腾腾的新茶推到他面前。

“缓口气定定神慢慢说。

天塌不下来。

” 苏砚青却似浑不见那茶一把将茶盏推开力道之大险些让茶水溅出。

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 “茶!是茶出事了!泼天的大事!” 原来昨夜雨势浩大汴河水位涨了不少。

今晨漕运开闸时竟从浑浊的河水中捞起一艘沉没的乌篷船! 船不大是运河上最常见的运货小船样式。

可船上载的货物却骇人听闻——竟是整整三百饼尚未上市、专供大内的“龙团胜雪”!乃是今年北苑御茶园刚试制成功的新茶据说官家都尚未品鉴连权倾朝野的蔡太师、童枢相也未必尝得到! 更骇人的是—— 那船底被人用利器从内向外凿穿了三个碗口大的洞手法老辣分明是蓄意沉船! 船夫不见踪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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