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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鹞号”在相对平稳的航行中度过了两天。

最初的剧烈晕眩感如同潮水般在反复的折磨与短暂的缓解中开始被一种更深层次的疲惫和麻木所取代。

利玛窦神父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已不再像最初那样痛苦地紧闭双眼他强迫自己适应偶尔会扶着船舷望着无边无际的蔚蓝色海水眼神空洞口中念念有词不知是在祈祷还是在背诵某种可以稳定心神的经文。

太子朱载堃也逐渐找到了与船体摇晃共存的节奏虽然眉宇间的凝重未曾散去但至少能够较为稳定地站立和行走只是胃口依旧很差大部分时间沉默地望着远方仿佛在脑海中反复推演着抵达东瀛后可能面临的种种险恶局面。

陈远也慢慢习惯了这种持续的颠簸恶心感虽然并未完全消失但已能压制他开始有精力观察周围的环境学习一些简单的水手常识比如如何依靠太阳和云层判断风向如何识别不同海鸟的出现意味着距离陆地的大致远近。

沈青璃依旧是那个最稳定的存在。

她似乎天生就适应这种动荡的环境不仅行动自如甚至还在暗中观察着船长林老大和那些沉默寡言的水手们的操作眼神锐利仿佛在快速学习着驾驭这艘帆船的技巧。

她与陈远之间的那种无声默契依旧存在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便能明白对方的需要比如递上一壶清水或是提醒脚下湿滑的缆绳。

然而大海的仁慈总是短暂的。

就在第三天午后天空毫无征兆地开始发生变化。

原本高远蔚蓝的天际被从北方席卷而来的、铅灰色的厚重云层迅速吞噬。

阳光被彻底隔绝海天之间顿时昏暗下来仿佛提前进入了黄昏。

风势陡然增强不再是推动船帆的顺风而是变成了从侧前方呼啸而来的、带着刺骨寒意的狂风。

风声不再是低沉的呼啸而是变成了尖锐的嘶吼如同无数厉鬼在船帆缆绳间穿梭嚎叫。

海面也随之暴怒起来。

原本悠长平缓的涌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混乱而陡峭的、如同小山般起伏不定的怒涛。

墨蓝色的海水被狂风撕扯成无数白色的泡沫和飞溅的浪花巨浪一个接一个地朝着“海鹞号”猛扑过来不再是托举而是狠狠地砸在船身上发出“轰隆!轰隆!”的巨响整个船体剧烈地颤抖、倾斜仿佛随时会被这狂暴的自然之力撕成碎片。

真正的考验降临了。

“收帆!快!收起主帆和前桅帆!只留尾帆保持方向!” 船长林老大声嘶力竭的吼声在狂风的尖啸和浪涛的轰鸣中显得如此微弱而急促。

他黝黑的脸上写满了凝重双手死死把住剧烈晃动的船舵手臂上青筋暴起。

水手们如同在暴风雨中挣扎的蚂蚁在湿滑不堪、剧烈颠簸的甲板上拼命奔跑、拉扯。

他们必须冒着被巨浪卷下海的风险去降下那些被狂风鼓胀得如同即将爆炸的船帆。

绳索在狂风中疯狂地抽打着发出“啪啪”的脆响如同鞭子一般危险。

船舱内早已一片狼藉。

任何没有固定好的物品都在疯狂地滑动、翻滚、撞击。

装着淡水的木桶在角落里来回冲撞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几袋作为压舱石和应急口粮的米粮散落开来米粒混合着海水在倾斜的地板上流淌;那盏唯一的防风油灯早已熄灭舱内昏暗得如同黑夜只有从舱门缝隙透进的、惨淡的天光以及偶尔闪电划破乌云时带来的、瞬间刺眼的亮光映照出众人苍白而紧张的脸。

“抓紧!都抓紧身边固定的东西!” 太子朱载堃的声音在风浪的喧嚣中几乎被淹没他本人死死抱住一根支撑舱顶的粗大木柱双脚用力蹬着地板努力对抗着船体一次次近乎四十五度的恐怖倾斜。

他的脸上没有了平日的沉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天地之威时的本能敬畏和竭力自保的紧张。

利玛窦神父的状况最为糟糕。

他原本就虚弱的身体在这如同地狱摇篮般的剧烈颠簸中彻底崩溃了。

他无法站立甚至无法坐稳像一片无助的落叶在舱内地板上随着船的倾斜滚来滚去不时撞到坚硬的木板或散落的物品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手中的十字架早已不知掉落在何处祈祷声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带着哭腔的、用母语呼喊上帝的哀鸣脸色惨白如纸仿佛随时会晕厥过去。

“神父!” 陈远见状心中大急。

他自己的身体也在对抗着剧烈的晃动胃里翻江倒海但他看到利玛窦那副惨状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

他咬紧牙关利用船体短暂回正的瞬间猛地扑了过去一把抓住神父的手臂试图将他拖到相对安全的角落。

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浪头从侧面狠狠拍击在船身上! “砰——!” 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猛地向另一侧剧烈倾斜!陈远脚下一滑连同被他拉着的利玛窦一起向低处滑去眼看就要撞上坚硬的舱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素白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闪过!是沈青璃!她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背负的长剑(用粗布包裹着)将其固定在角落。

只见她足尖在湿滑的舱壁上一点身法轻盈得不可思议如同不受这狂暴颠簸影响一般瞬间来到陈远和利玛窦身边。

她一只手闪电般伸出稳稳地抓住了陈远的腰带另一只手则抵住了即将撞上舱壁的利玛窦神父的后背。

一股沉稳而强大的力量传来硬生生止住了两人滑落的势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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