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方已开汤药已服但悬在凌云心头的巨石并未落下。

对于“肺痈”这等急重之症尤其患者年高体弱又经误治耗伤病情如同风中残烛瞬息万变。

开方遣药如同布下阵势但胜负之数尚需时间与病邪搏杀方能见分晓。

接下来的日子对凌云、对患者家属、乃至对暗中关注此事的所有人而言都是一段焦灼的等待。

接下来的两日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数倍。

榆林坊的日常喧嚣依旧但凌云医摊周围的气氛却有些微妙。

凌云每日都会在诊治间隙让韩老倌借着采买或打听消息的由头绕道去患者家中探问病情。

韩老倌人面熟话头活总能不着痕迹地从邻居或家属口中套出些情况。

有时忧心忡忡的家属也会主动来到摊前趁着人少时简单告知情况语气里满是忐忑不安。

反馈回来的消息并不乐观。

病情依然沉重：老妇依旧高热虽未再持续攀升但也未能彻底退清常在午后或夜间反复；咳嗽仍剧声音沉闷每每咳起仍牵动胸痛令人揪心。

家属的心情随着体温计的起伏而七上八下忐忑难安既期盼着药效发作又害怕听到更坏的消息。

这种不确定性比明确的坏消息更折磨人。

面对这种僵持局面凌云并未表现出急躁。

他深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道理。

诊务之余他向李文轩冷静地分析病情既是为安抚助手也是梳理自己的思路： “文轩此证热毒壅盛盘踞肺络如油入面粘连难解。

非一日可清猛药攻伐过甚恐伤正气反致不测。

眼下之局关键要看转机之兆。

” 他指着病案上记录的症状条分缕析：“你看高热虽未退但未再攀高说明药力已开始遏制邪势如同洪水被堤坝初步拦住。

再者家属言其虽咳剧但偶能咯出少量粘痰此点至关重要！只要能咯出部分痰液便如同为壅塞的江河开了一个泄洪口便是药已中病邪有出路之兆。

体内热毒有了外泄之机病情便有逆转之望。

” 他语气坚定地总结：“故此阶段需耐心守候密切观察根据病情细微变化随时微调护理但不可更方过频以免打乱药力节奏反生变数。

稳扎稳打方是上策。

” 李文轩认真聆听将凌云的分析一一记录在案。

他明白这不仅是对一个病例的判断更是凌云临床经验的精髓所在——于纷繁症状中抓住关键于僵持局面中看到希望这份定力和洞察力远比一纸药方更为珍贵。

凌云的冷静分析也像定心丸一样让原本也有些焦虑的李文轩和韩老倌稳住了心神。

转机往往孕育在坚持之中。

第三天上午阳光驱散了连日的阴霾也似乎带来了好消息。

患者家属再次来到医摊这一次他们的脸上不再是愁云惨雾而是带着难以抑制的喜色。

“凌郎中！凌郎中！” 人未到声先至那中年汉子声音里带着激动“我娘她……她热退了！今早起来额头不烫手了摸着温温的只是还有些低热！” 妇人紧接着补充语气轻快了许多：“咳嗽还有但声音听着没那么憋闷了。

关键是痰多了！能咳出来了颜色也从先前那吓人的黄绿色转为淡黄色了没那么腥臭也容易咯出来些！人也精神了早上喝了小半碗米汤能跟我们说几句话了！” 这无疑是病情的转折点！高热退却意味着邪热之势被遏制；痰量增多、颜色转淡、易咯说明肺中壅滞的脓痰正在被化解、排出邪气有了真正的出路！精神好转、能进食更是正气渐复的佳兆！ 凌云闻言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但并未掉以轻心。

他立刻吩咐李文轩带上纸笔和那个桑皮纸筒亲自前往患者家中进行复诊。

再次见到老妇情形已大不相同。

虽然仍卧床休息但面色已无前几日的潮红转为略显苍白但透着生气眼神也清亮了许多能主动向凌云点头示意。

凌云仔细诊脉发现原本洪大而数、搏指有力的脉象已转为细软而略数这是热势已挫、气阴两伤的典型表现。

他再次取出那个神奇的纸筒仔细听诊。

将纸筒贴在老妇背部发现之前右侧肺野那密集的、令人担忧的湿性啰音范围明显减小主要集中在肺底部且声音变得稀疏；更重要的是呼吸音较前清晰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闷模糊。

听诊的结果与家属的描述和脉象变化完全吻合。

综合所有信息凌云判断：热势已挫肺中壅滞的邪毒正在消散病有转机！治疗进入了新的阶段从急则治其标（清热解毒、化痰排脓）转向标本兼治兼顾扶正。

于是他开始调整方药。

回到医摊他重新铺开处方笺对李文轩说：“热毒既退大半石膏、知母等大寒清热之品需减量以免过伐胃气。

但痰瘀未净苇茎汤仍需保留以清余邪。

当前要紧的是高热耗伤津液气阴两虚须加入扶正之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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