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的山水仿佛一个巨大的熔炉将截然不同的理念淬炼后一股脑地倾注进杨泽年幼的心田。
自灌江口出发以来短短时日的历练其带来的思想冲击却远超他在天庭和真君神殿按部就班学习的总和。
李逍遥那布衣芒鞋、酒葫芦晃荡的身影代表着一种无拘无束的“逍遥”。
他信奉本心追求的是仗剑天涯、快意恩仇的自在认为规矩戒律是束缚真正的“道”在于问心无愧活得痛快。
这种鲜活而充满生命力的态度让一直生活在相对刻板环境中的杨泽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自由”的吸引力。
青城山下白衣胜雪的白素贞则展现了一种近乎圣洁的“慈悲”。
她视万物平等坚信善恶在于心念而非出身主张以度化代替诛杀以智慧与仁心引导迷途知返。
她那“天道贵生亦贵恕”的理念如同清泉洗涤着杨泽心中“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固有尘埃让他开始思考超越族群界限的共情与宽容。
然而金山寺前少年法海那坚毅却冰冷的面容又将另一种绝对的“秩序”摆在他面前。
在法海看来妖邪即是妖邪业障必须净化维护世间的“清净”需要金刚怒目般的雷霆手段容不得半点姑息与含糊。
那种对规则近乎偏执的坚守虽然显得不近人情却也有着其维护阴阳平衡、防止罪恶蔓延的逻辑力量。
而刚刚分手的玄心正宗燕赤霞更是将这种“除恶务尽”的理念发挥到极致。
他嫉恶如仇刚正不阿认为任何与“邪”沾边的潜在风险都必须被严格管控宁枉勿纵。
他的“道”是纯粹而刚猛的正义之剑斩向一切可能危害世间的因素不留余地。
这四种截然不同的处世之道和斩妖理念如同四股强大的气流在杨泽的脑海中激烈碰撞、盘旋。
每一种似乎都能自圆其说都有其立足的道理;但它们彼此之间却又存在着根本性的矛盾如同水火难以相容。
那么何为真正的“道”? 是李逍遥的随心所欲但若人人随心世间岂非大乱? 是白素贞的慈悲度化但若度化不成反遭其害又当如何? 是法海的雷霆净化但若误伤无辜或者像那女鬼般确有冤情这“净化”是否成了另一种残忍? 是燕赤霞的刚正不阿但若因防范未然而剥夺他人改过之机这“正义”是否过于冰冷? 除魔卫道这个“道”的核心究竟是为了维护一套冰冷无情、不容置疑的天条规则还是为了保护那些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有情生灵? 杨泽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世界并非他原先想象的那般非黑即白。
善恶的边界变得模糊选择的道路充满了荆棘与不确定性。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困惑与迷茫仿佛站在一个错综复杂的十字路口每一条路都看似通向光明却又暗藏迷雾。
自然而然地他想到了舅舅杨戬。
舅舅身为司法天神执掌天条他的“道”又是什么?是像法海和燕赤霞那样秉持绝对的秩序对触犯天条者施以铁腕吗?就像……镇压母亲三圣母那样?可舅舅对自己却又明明充满了回护与温情。
舅舅所维护的那个“秩序”究竟是怎样的?它是否也存在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无奈与僵化? 这些问题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
他渴望得到指引渴望听到舅舅的声音。
于是在一个月色清冷的夜晚他找出一张特制的传讯符纸将自己这些日子的见闻、遇到的各式人物、以及心中翻腾不休的困惑仔细地、坦诚地书写下来。
然后他虔诚地燃起符纸看着青烟袅袅升起带着他的疑问穿越千山万水飞向那远在灌江口、或者可能在其他地方处理“要事”的舅舅。
然而符纸燃尽夜空寂静并未收到立时的回音。
杨泽望着浩瀚的星空心中掠过一丝失落但更多的是理解。
舅舅或许正忙于重要的事务无暇即刻回复。
他只能将这些困惑暂时压下带着更复杂的思绪继续他的旅程。
--- (杨戬线) 就在杨泽于蜀中山水间为“道”而困惑的同时千里之外的华山脚下那座名为刘家村的平凡村落正悄然迎来决定其命运的访客。
杨戬的心如同华山之石冷硬而沉重。
他对沉香的考验是计划的一部分是不得不为的“恶”;但对那个凡人刘彦昌那份厌恶与鄙薄却是发自肺腑深刻入骨。
杨戬早已抵达此地化身一名游学的清贫书生青衫旧而不破眉宇间带着几分刻意营造的落拓与疏离。
他租住了村中最偏僻的一间茅屋每日里看似读书散步实则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始终冷冷地注视着村东头那户人家——那个毁了他三妹一生的书生刘彦昌以及那个流淌着杨家血脉、却因这孽缘而降世的外甥沉香。
十几年凡尘光阴在刘彦昌身上刻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那个曾经或许还有几分清秀的书生如今已是一副被生活压弯了脊梁、唯唯诺诺的模样。
杨戬冷眼看着他如何小心翼翼地溺爱着沉香如何试图用平凡的烟火气掩盖那惊天的秘密。
在杨戬看来这种溺爱是何等的可笑与可悲!正是这个懦弱无能的凡人连累三妹触犯天条被压华山之下受苦如今却连给予儿子应有的磨砺和真相的勇气都没有!每每看到刘彦昌那张带着讨好和惶恐的脸杨戬心中便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烦躁与厌恶几乎要冲破他冰冷的伪装。
他无法理解三妹那般明珠仙露般的人物为何会为了这样一个凡夫俗子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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