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行至京城街巷两侧早已拉起黄幔百姓们隔着老远站定屏息望着这浩浩荡荡的仪仗。
马蹄踏过青石板路发出沉稳的“得得”声与銮铃轻响交织在一起衬得整条街愈发肃穆。
安陵容靠在车厢软枕上孕吐刚过浑身乏力正昏昏欲睡。
却浑然不知车外人群里正有一双眼睛紧紧追随着她的车驾。
车帘被锦绣轻轻掖好只留一道细缝漏进些许秋日的光在她腕间的玉镯上晃出细碎的亮斑。
而黄幔之外街角的茶肆二楼林秀正扶着窗棂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列缓缓移动的马车。
她穿着件石青色暗纹褙子鬓边插着支碧玉簪早已没了当年在松阳县时的土气举手投足间竟有了几分京城贵眷的娴雅。
身旁的丫鬟春桃指着马车一一说道:“夫人您瞧那辆挂着孔雀蓝纱帘的是丽嫔主子的车; 前面那辆绣着海棠花的许是甄嬛小主的……” 林秀眯着眼目光在一辆辆马车间逡巡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帕子。
前些日子刚从圆明园得了信说陵容在宫里一切安好已是贵人位分更怀了三个月的身孕待临盆时她便能入宫照料。
信上字字说得安稳可她怎会不知深宫难测?只是怕女儿挂心才在回信里只说自己一切都好。
“那辆……”林秀忽然指着一辆月白纱帘的马车声音有些发颤“那车帘角绣的是不是缠枝莲?” 春桃凑近看了看点头道:“正是呢这纹样是小姐谨贵人宫里常用的。
” 林秀的目光一下子定住了望着那辆缓缓驶过的马车眼眶悄悄红了。
车帘紧闭她看不见里面的女儿可只要想到陵容就在那里面正怀着身孕她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又酸又软。
这孩子自小懂事进了宫更是步步谨慎如今能有这般体面不知熬了多少难。
林秀的手指紧紧攥着窗沿指节泛白。
她望着那辆萱草纹马车眼眶微微发热:“三个月了……听说是个稳妥的胎相。
” 春桃忙递上帕子:“夫人放宽心小主有福气皇上又看重定能顺顺当当的。
” “等小主临盆您就能进宫照看了到时候亲手给小主做碗月子汤比什么都强。
” “是啊快了。
”林秀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声音带着哽咽“只是这宫里不比家里一步都错不得。
” “她性子素来谨慎可怀着身孕难免有疏忽……” 话没说完见那列马车即将转过街角她连忙探出半个身子目光死死盯着那辆萱草纹马车直到车影消失在巷口才缓缓收回视线指尖仍在微微颤抖。
春桃扶着她转身林秀却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那月白色的马车已渐渐走远只剩个模糊的影子。
她在心里默念:容儿啊娘在这儿看着呢你一定要好好的娘等着进宫陪你。
而马车内的安陵容恰好在此刻动了动锦绣忙问:“小主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安陵容摇摇头掀开一丝车帘看向外面街市上的人声隐隐传来她望着那些模糊的人影忽然没来由地想起了松阳县的家。
她轻轻按了按小腹低声道:“快到宫门口了吧?” “是啊小主过了前面的牌楼就该进神武门了。
” 安陵容“嗯”了一声抬手按了按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也是她在这深宫里最坚实的依仗。
她哪里知道就在刚才母亲正隔着黄幔与车帘用滚烫的目光将她的车驾望了又望盼了又盼。
阳光穿过车窗在她脸上投下一片暖融融的光斑马车碾过宫门的石槛发出一声轻微的震动——她们终究是回了这富丽堂皇却也步步惊心的紫禁城。
她亦不知道方才那匆匆一瞥的人群里藏着母亲最深的牵挂。
这深宫路远她以为自己只能独自前行却不知总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为她默默守候。
宫里早得了返宫的信儿各宫宫人把殿宇拾掇得窗明几净香炉里燃着清雅的檀香只候着主子们回来。
队伍行至神武门按例车驾在此止步。
皇后仪仗先行明黄凤舆缀着五彩流苏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缓缓入宫凤辇旁的金瓜钺斧仪仗闪着冷光透着中宫的威严。
紧随其后的是华妃的彩舆朱红轿身绣着缠枝牡丹虽不及凤舆尊贵却也透着盛宠的气派。
而一旁停着的几辆黄布软轿正是给有孕妃嫔预备的——皇上特意下了恩旨特许富察贵人、安陵容等几位怀着龙嗣的主子乘轿入宫免去步行之累。
安陵容由锦绣扶着上了软轿轿身轻晃不多时便到了储秀宫养和殿前。
宝娟已领着殿内太监宫女候在廊下见软轿落地忙上前打起轿帘屈膝行礼:“奴才们恭迎小主回宫。
” 锦绣扶着安陵容踏上台阶她穿着件藕荷色绣兰草纹的夹袄虽怀了三个月身孕身形尚不显却自有一股沉静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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